7月28日,在“八一”建军节前夕的慰问活动中,记者随东宝区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工作人员,来到市卫健委家属区,走进抗美援朝老战士刘传林家中。这位93岁的老人精神矍铄,胸前佩戴的军功章熠熠生辉。当话题转向七十多年前的朝鲜战场,老人凝望远方,那些枪林弹雨、生死与共的岁月,对他来说,依然历历在目……

1951年1月,家住现掇刀区团林铺镇兴隆村的刘传林怀揣报国志,瞒着亲人,离开新婚不久的妻子,报名参军。“直到在现龙泉中学那块地方集合,得知实情的家人才追来送别。”刘传林回忆,到部队后经过短暂训练,当年3月,他便随部队跨过鸭绿江,抵达朝鲜,参加抗美援朝。
那时,他还不满18岁,先后在连队、营部、团部锻炼。1951年底,刘传林被调至志愿军后勤司令部,担任第四分部政委官宗礼的警卫员。
一个寒风刺骨的冬日凌晨,刘传林完成警卫任务准备返回山洞休息,经过作战值班室时,门帘缝隙中飘出浓烈的煤气味。他心头一紧,掀开帘子冲了进去——4名参谋因燃煤取暖中毒,面色青紫倒伏在地。刘传林立即将4人逐一背到室外雪地,让他们呼吸新鲜空气,慢慢苏醒。其中一人深度昏迷,他毫不犹豫跪在雪地上实施心肺复苏。寒风中,他机械地重复按压、人工呼吸,直到其恢复意识。因发现和救治及时,4人的生命得以挽回,刘传林也因此荣立三等功。
刘传林希望去前线当救死扶伤的卫生员,之后经过医学培训,被分配到2407野战医院分类科当护士,在战火纷飞的前线开始了与死神争夺生命的战斗。
五圣山,成了刘传林终生铭记的生死场。“山上的石头都被敌机炸成了粉末,踩上去像踩在面粉堆里。”敌机昼夜盘旋轰炸,年轻的卫生兵猫着腰在弹坑间穿梭,用帆布担架抢运伤员,包扎处理后,运往后方救治。他清晰记得一位重伤的小战士,头部、腹部、腿部多处受伤,包扎时却冲他微笑:“等打完仗,我要回家孝敬父母。”那纯真的笑容,穿越70多载硝烟,至今想起,仍让老战士心疼不已。
物资匮乏是战场常态。一个暴雨之夜,前线送来一位腹部重伤化脓的连长。麻药早已耗尽,刘传林攥着用烧酒消毒的手术刀,双手止不住地颤抖。连长咬紧床单,浑身战栗却未发出一声呻吟。手术结束,刘传林才发觉对方抓住自己的手滚烫——原来,连长发着高烧。敬意油然而生,刘传林忍不住热泪盈眶。
在战场的每一天,都危险重重。最险的一次,敌机炸弹炸毁医疗点。刘传林被爆炸气浪掀翻,醒来时发现两名伤员压在他身上。他强忍伤痛爬起,用身体作盾牌死死护住战友,直至救援人员赶到。“当时就一个念头:只要还有口气,就得把战友带出去!”老人语气坚定。
1952年10月,上甘岭战役的炮声震彻云霄。战役最激烈的日子,伤员一个接一个地被抬了回来,躺在仅铺着薄棉被的狭小坑道内。药品极度短缺,盐水成了唯一的清洗剂,绷带反复使用。其中一位年轻机枪手胸口中弹,当刘传林为其撒上仅剩的磺胺粉止血时,这位机枪手抓住他的手说:“同志,别浪费药,留给能活的人……”刘传林强忍泪水承诺:“你能活!我们一定带你回国!”
夜间转运伤员更是步步惊魂。敌机投下的照明弹将山路照得惨白,担架队稍有不慎便招致扫射。一次转送途中突遇敌机俯冲,担架员中弹倒下。千钧一发之际,刘传林飞身扑在重伤员身上。子弹擦耳呼啸而过,他的胳膊和手指被弹片划伤,鲜血淋漓,而重伤员却得以保全。那一夜,他们以血肉之躯开辟生命通道,经过6小时艰难跋涉,将伤员送至后方医院。
缺水,是比缺药更可怕的煎熬。伤员嘴唇干裂,伤口因感染而溃烂。刘传林和战友省下自己水壶里珍贵的水,用纱布蘸湿为伤员润唇。一位喉咙中弹的小战士无法吞咽,刘传林就用吸管一滴一滴喂水。“好甜。”小战士呢喃。上甘岭战役打得非常激烈,卫生兵伤亡率非常高,但大家没有一个后退。“战友王秀英在敌机轰炸时,扑在伤员身上掩护,自己却被弹片击中牺牲,手中还紧攥着未用完的止血带。像这样为了战友牺牲自己的卫生员太多了。”谈起牺牲的战友,老人几度哽咽。
在抗美援朝战场上,刘传林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,幸运的是,每次都是轻伤,至今留下明显伤疤的是人中和右手指甲盖。
1955年归国后,刘传林被调到北海舰队任卫生队长。1981年转业回到荆门,扎根基层卫生系统,先后在市防疫站、市二医(现市中心医院)默默奉献,直至1993年从市卫生局退休。
无论在部队还是地方,“为战友和百姓服务,就是为国家尽责”的战场誓言从未褪色。那些年,他担任文化学习小组长帮战友扫盲;组织医疗队深入基层场站、农场巡诊;率领医疗队远赴内蒙古为鄂伦春族群众送医送药,在促进民族团结的征程上再立新功……
回国后,刘传林多次参加医疗培训学习,因学习成绩优良,他两次荣立三等功。
即使退休后,刘传林也没有停歇,经常受邀进学校和单位,讲述烽火岁月故事,激发爱国热情,传递红色基因。
硝烟散尽,记忆永存。采访尾声,刘传林希望记者转达对年轻人的寄语:“和平来之不易,是无数先烈用生命换来的!希望年轻一代铭记历史,珍爱和平、学有所成、报效国家!让英雄精神代代相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