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去年深秋巫山赏红叶至今,没参加过一次户外运动,筋骨都生锈了。生计原因不得不搁下这奢侈的爱好,心里却是无时不刻地记挂着。
野 趣
众驴此行目的,拥有万亩原始森林的石壁冲。对求新求险的户外人,该去处就是深闺佳丽,最值一睹芳容的。一资深老驴感叹:走遍京山的山,你就不会向往他乡了。风景在别处是大众心理,我亦然,这片大洪山南麓得天独厚的自然风貌吸引无数外地游客慕名前来,而我却渴慕着外面的世界,以致忽略身边的风景太久。
此处为绿林镇六房村地带,西汉末年王匡王凤起兵于此,也是汉武帝刘秀的发祥之地,“绿林好汉”一词由此而来。山不高,只能算丘陵,连绵不绝,浓绿逼人。有限的农田嵌在两山间狭长的地带,半黄不青的油菜和小麦地成为青葱山岭的点缀,山里气温低,泉水灌溉的庄稼比平原至少晚熟了半月。地势渐上,四野全被林木覆盖,放眼尽是养眼的绿、舒心的绿、叫人宁静的绿。
沿着浅浅的小径往深里走,只闻鸟语,不见人迹。牛粪团大落落地散落在草丛里,可以想见谁才是这山的主人。间或听得林子深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铃响,侧耳去寻,似有还无。抬眼处虬枝屈曲,藤树缠绕,层层叠叠的绿凝成一串串深浅不一的翡翠珠露,从天际滴落。
进山不久,一道山门挡住去路。说是门,其实是横架在右侧山体和左边岩石上的几根粗壮树干。头领解释,山里是牛们的牧场,秋冬闲时牛被村民赶进山,一去几月,野味山珍自生自长,自由繁殖,进山一双,出山三口,个个膘肥体壮。听闻不禁讶然,靠山吃山,这牛也得了山里人真传。下山时,这样的一家子被我们逮个正着,小犊子角上还挂着几根茅草屑,不知刚在哪打过滚,新秀般摆出pose让我狠过了一把拍瘾,此后话不提。
一条溪流始终相随,河床里乱石嶙峋,落差处形成一挂小小的瀑布,冰泉叮咚,沙石清洌,半大的蝌蚪被这群天外来客惊扰了酣梦,拖着大尾巴钻进石缝,倏忽不见。肥厚的苔藓给岩石戴上了一顶顶绿帽,而岩石却像一位得道高僧,兀自打座礼佛,不问不恼。欲逆流而上,弯道繁复,流水掩住去路。
山径时隐时现,层叠的腐叶为各种菌类输送着给养,蘑菇们撑开一把把小伞可劲疯长,木耳从霉湿的树桩旁伸出一只只肥厚的耳朵,倾听大地妈妈的心跳。一枝树莓冷不丁伸出手来,招摇着红宝石般的果子请君品尝。蚕蛹大小的黑亮的桑椹撒落在溪水里、石头上,仰头望去,黑的紫的红的绿的果子繁星般挂满枝丫,只这一眼,牙齿似已被酸甜的汁液泡软。
古老的银杏是这山林的霸主,几人合抱的树干使我不敢枉猜它的年岁。粗壮的枝条横逸斜出,当仁不让地抢占水源和阳光。一棵枯松倒伏在地,树皮散落一旁,树干底部巨大的切割疤痕让人触目惊心。有人悲愤地说,是那些广西松游客干的,一棵松树松脂只能连续采割三年,人性的贪婪使它淌尽最后一滴血。这棵百年老树轰然倒下的一刻是怎样的惨烈,我无法想象。更可悲的是,这片被林木保护单位遗忘的深山成了坏人恣意挥舞屠刀的猎场。
山 蚂 蟥
本次徒步区域有山蚂蟥活动。饶是如此,我毫不动摇。这不正是热身的好时机吗?同行的美眉们全副武装,以防不测。我在登山鞋里洒上盐,脚上扎紧塑料袋,粗布牛仔裤套至鞋面,如此这般,该是百毒不侵了吧。
队伍鱼贯进山。头上树木遮天蔽日,脚下腐草败枝遍地。前面有人传话:不要在草丛落叶上走!在石头和干燥的地方休息!正听人讲笑话呢,忽地一声尖叫传来,惊叫中夹着一丝颤栗,我本能地反应:有人中标了!赶紧低头查看,不看则已,一看了得,只见鞋帮上一条上粗下细的褐色肉条正一伸一缩向上蠕动,就要钻进鞋口。不是山蚂蟥是啥?只这一眼便叫人花容失色毛发倒竖心跳加速血压飙升,说时迟那时快,手杖成了驱逐它的唯一武器。可这家伙狡猾得很,一下地就缩成一团滚入落叶中,想逃过一劫,武当山带回来的手杖可不是吃素的,只几个来回,这嗜血成性的毒物就命赴黄泉,尾巴还在那一翘一翘地不肯甘休。
此后再也不敢轻敌,走几步就低头搜寻,唯恐异物入侵。它们匍匐在地,在你进山的那一刻就捕捉到人类的脚步声,早已恭候在此,在你落脚的刹那扑上来,毫无知觉间引发一场流血事件,据说它的吸盘扎进肉里拽都拽不掉。一想到此,我就汗毛倒竖起一身鸡皮疙瘩。除了夏天杨树上令人疼痒难耐的毛毛虫,还没有什么叫我如此厌恶害怕过。不幸还是有几次被盯上,都被及时发现,免去血光之灾。
出山好一会,皮肤还凉麻兮兮的,唯恐那东东又从哪冒出。一小妹说,前后有十几条光顾她了,最后还从鞋里叩出一条来。我手脚发软故作镇静地笑,你脚下有异香吧!